水榭夜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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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榭夜話
鄭泮跌跌撞撞離開的背影很是狼狽。
沈清辭站在窗口看著他離去的身影, 只覺得自己這一趟來的十分多餘。
現在看來，她已經沒有必要再在臨安待下去了，不如打道回府去。
她說幹就幹，連在這兒多歇一晚也不肯, 趁著夜色回了琴川, 回家後才覺困意上湧, 連飯都懶得刨兩口, 倒頭就睡，一直到夜幕再次降臨。
醒來時睡眼惺忪，長發淩亂, 想著水榭裏就三人，沒必要刻意再去收拾, 便就這麽衣衫不整地跑去前殿找吃的, 遠遠便看見一道人影負著手在欣賞殿內的一幅字。
起初沒見到臉的時候, 她還以為是白翊之。心下正好奇他用了什麽法子把頭發搗鼓黑了, 走近些才發現並不是他，對方的身形要更高些, 雖說都著黑衣，但細看還是有些不同。
而當那張臉轉過來的時候, 沈清辭的瞌睡瞬間就醒了大半。
“江兄, 你還真是不請自來啊。”她打了個哈欠, 從他背後路過，拉開圈椅坐下, 屈著一條腿踩在椅沿，見桌上擺了吃的, 隨手拿起一只包子咬了一口：“他們人呢？”
江晏深道：“坐了一會兒，說要去釣魚, 就走了。”
沈清辭道：“是發現氣氛太尷尬，不知道要跟你聊什麽吧。”
江晏深莞爾：“很有可能。”他又仰頭看了眼那副字：“好字。”
這包子是熱的，留在桌上的飯菜也是熱的，沈清辭很滿意，跟著望了望，只見那副字上只有八個大字，‘欠債還錢，殺人償命’。
字體張牙舞爪，撲面而來。
說它寫的糟糕如同雞爪亂塗吧，那是有些誇張了。但要扯什麽風骨啦大家啦，那就完全不沾邊了。
不過沈清辭知道江晏深並非嘲諷，跟著瞥了眼後就將目光收回，道：“隨便寫的，還挺喜歡，就掛上了。”
她雖信奉這條規則，卻也心知肚明，世上多不公，哪有那麽多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機會，就算是她自己，有些時候也做不到。
這幅字掛在這裏，大多數時候是用來提醒她，別忘了自己要做的事情，別忘了她所經歷的、所遭受的那些過往。
沈清辭提起筷子：“行了，就那幾個破字看那麽久還沒夠？還真把我當大家了啊。這個時辰過來，你不會又沒吃飯吧？”
江晏深笑眼彎彎：“還真沒有。”
沈清辭：“那怎麽著，這是要我請你過來？”
江晏深直覺她的語氣好像有點沖，大概猜到了她的不悅來自於何處，便不再多言，乖乖在她對面坐下。
沈清辭推給他一只碗：“喝點粥。”
江晏深剛要伸手接過，就聽她道：“畢竟江兄辛苦，遠在琴川，還能把手伸到臨安去。”
他神色微頓：“你知道了？”
沈清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：“我又不是傻子。就算我的確運氣很好，剛好碰上了知道這些事的人，那他面對我的時候也太淡定了，交代事情又那麽流暢，就像是提前背好了似的。你說都這樣了，我能不懷疑麽？”
江晏深道：“好像確實如此。”
沈清辭將碗在桌上重重一擱：“所以你沒什麽想說的？”
江晏深：“你很生氣？”
沈清辭：“沒錯，你的所作所為在我看來就像是在耍我，所以我生氣了，有什麽問題嗎？”
江晏深見狀立即正色道：“抱歉，這件事的確是我思慮不周。”
他不笑時看上去便很嚴肅，仿佛在與她談論什麽了不得的正事，不過態度還算好，盯著沈清辭的眼睛，目不斜視道：“我向你道歉。”
沈清辭道：“先前大家都在互相試探，我理解。但在‘奪夢’那晚後我與你說的很清楚，你打聽到了消息自可直接告知於我，何必讓我白跑一趟，還要陪著你派去的人做戲？”
江晏深頓了下，道：“這件事情，我不太好開口，所以只能借旁人來說與你聽。其實那個鄭泮他並不是我找來騙你的，他說的話也都是真的。只是在這之前我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找到他，費了些功夫。”
“至於他想追隨你的事情，也的確是他自己的主意，我並未從旁幹預什麽。”
沈清辭只是盯著他，並不說話。
江晏深只好又道：“下次若再有這種事情，我一定第一個告訴你。”
他神態誠懇，目光不閃不避，漆黑的眼珠凝視著她，沒有半分玩笑之意。
沈清辭想的卻是：這事情你有什麽不好開口的？直接跟我說不就得了，還用繞那麽大一個彎子？就算之前只透露了一點，但現在關系今非昔比，找補下也不是什麽丟臉的事情啊。你江晏深又不是什麽臉皮薄的人。
不過她轉念一想，就算是她自己，怕是也有許多不願說與人聽的事情，他既道了歉，事情就到此為止，沒必要刨根究底。
於是沈清辭擺了擺手，重新將那碗粥遞給他：“算了，下不為例啊。”
江晏深見竿就往上爬，立即露出一雙笑眼，上挑著勾魂奪魄：“多謝沈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。”
沈清辭又翻一記白眼，仿佛都能見到有狐貍尾巴在他身後搖，心中是好氣又好笑。
他這點倒是跟她很像，果然無恥會傳染，只是不知道誰先誰後，倒是殊途同歸了。
江晏深又道：“傅長谷已經來找我兩回，央我替他打掩護，他好從上清門溜出來找你。”
沈清辭：“這麽著急？不是還有時間麽。”
江晏深：“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背叛裴承司，自然不願意夜長夢多。”
沈清辭好奇道：“裴承司就沒想過傅長谷不會坐以待斃啊？怎麽說他們都是十幾年的上下級了，彼此應當非常了解才對。”
江晏深道：“正是因為了解，裴承司才明白只要斷了他的後路，傅長谷就無計可施。”
沈清辭心想也對，除了她，這世上大概也無人能夠幫到傅長谷了。除非裴承司真的孤註一擲，召集玄門眾多修士圍剿水榭，逼著她交出解藥。
可那樣做隱患頗多，先不論能不能成，事後掃尾怕是也要費上一番功夫，裴承司不會願意。
沈清辭道：“那你覺得我是該再晾晾他，還是早點把事情提上日程？”
江晏深：“試探我？”
沈清辭假笑：“有嗎？我沒覺得啊？”
江晏深笑了下，並沒有再深究這個話題，道：“時局千變萬化，以防夜長夢多，還是早些面對的好。”
沈清辭擡起眼望向他，後者朝她彎了彎眼，想要裝的無辜些，怎奈何天生便不是一副純良長相，若不是有幾分姿色，怕是十分奸滑。
她冷哼一聲：“那你放人吧，我在水榭裏等他。”
江晏深：“好，我來安排。”
這頓飯潦草地吃完，江晏深沒有急著離開，沈清辭便也沒有主動趕人。
之前在夢境中她領著江晏深參觀過後殿，但水榭其他地方還沒有帶他轉過，便借著消食問他要不要四處走走。
江晏深自然沒有拒絕。
離開修羅殿順著長廊往外走，兩道人影端坐在湖邊，各人執一柄魚竿屏息等待魚兒上鉤，看上去十分像模像樣。
沈清辭不願打擾他們，便刻意繞了過去，步伐懶散，邊走便道：“你安排鄭泮與我說那些，除了要遞個裴承司的新把柄給我之外，就沒有別的意圖了？”
江晏深道：“那自然是有的。只是有些話，我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說。沈姑娘就當論跡不論心吧，至少我沒有害你的意思。”
沈清辭：“這話你說過很多次了，不用再強調。”
江晏深：“那你這是？”
沈清辭側過身往後望了他一眼，蹙著眉道：“不知道。我總覺得這事兒好像有哪裏不對勁，就好像是……”
她想了想，不知怎麽形容，囫圇道：“你藏了一些事情沒說，態度呢也很暧昧。既想讓我知道，又不想讓我知道的太多。”
江晏深腳步微頓。
沈清辭‘咦’了聲，詫異道：“還真被我說中了啊？”
江晏深神情自若：“沈姑娘聰慧過人。”
沈清辭擺擺手：“你不用恭維我。說實話，你想的也未免多了些，我是說過我們彼此應該坦誠些，不過那僅限於在裴承司有關的事情上，你自己的私隱那我是無論如何也管不著的，我也無權過問。”
她嘀嘀咕咕道：“就這麽點小事兒，至於困擾你這麽久麽。”
江晏深勉強扯了下唇角，沒頭沒腦道：“距離你第一次在芙蓉鎮揭露真相至今，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。”
沈清辭：“是啊，怎麽？”
江晏深：“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，其實事情的真相並沒有什麽人在乎嗎？今日我特地出門觀察了一番，比起裴承司所做的惡行，他們更關心的是他能不能繼續當門主，上清門會不會因此而沒落，以及自己能在這其中渾水摸魚得到些什麽。”
沈清辭挑眉：“我知道。世事如此，人心多變，你也說了，論跡不論心。只要他們能幫得上我，其他的我無所謂。”
江晏深卻道：“我做不到沈姑娘那麽豁達。”
沈清辭：“很正常啊。畢竟我也不是第一天就這麽想得開的。”
她調了方向面對江晏深一步步往後退著走，雙手攏在衣袖中，十分坦然道：“我剛開始的時候，恨得每天都想拿劍捅死那些人，因為暫時還沒有能力對他們怎麽樣，所以只能在想象中將他們殺了一遍又一遍，用這種非人的手段折磨他們。”
“後來有點本事了，耐心卻不足。手上沒有人證和證據，就想幹脆潛入門派之中，將他們殺了一了百了，畢竟我已經讓他們逍遙了這麽久，若哪天他們意外身亡，那我這些年豈不是變成了笑話。”
不知何時，江晏深看著她的視線越來越認真，神情也變得肅然許多。
這種事情聽起來慘烈，初聽時心緒受擾情緒激蕩都是常有的事情，可畢竟不是自己親身經歷，事後也可輕輕松松丟到腦後去。所以沈清辭很少與人說這些，畢竟沒有什麽意思。
但江晏深此時的模樣卻莫名教她覺得，他大概是知道那種感覺的。
那種日日夜夜被仇恨與自己的無能所折磨著，卻怎麽也尋不到解脫的痛苦，以及無時不刻不在困擾著她的懼怕，這條路她的確可以咬牙一直走下去，可不是什麽事情，是堅持就能完成的。
她或許會無聲無息地死在某個夜晚，帶著滿腔的恨與不甘，與世人所不知曉的真相，永遠地掩埋在地下。
可沈清辭說的輕輕松松，語調含笑。
“不過還好，我已經走到了這裏。所以那些東西，就不太重要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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醒來時睡眼惺忪，長發淩亂, 想著水榭裏就三人，沒必要刻意再去收拾, 便就這麽衣衫不整地跑去前殿找吃的, 遠遠便看見一道人影負著手在欣賞殿內的一幅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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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當那張臉轉過來的時候, 沈清辭的瞌睡瞬間就醒了大半。
“江兄, 你還真是不請自來啊。”她打了個哈欠, 從他背後路過，拉開圈椅坐下, 屈著一條腿踩在椅沿，見桌上擺了吃的, 隨手拿起一只包子咬了一口：“他們人呢？”
江晏深道：“坐了一會兒，說要去釣魚, 就走了。”
沈清辭道：“是發現氣氛太尷尬，不知道要跟你聊什麽吧。”
江晏深莞爾：“很有可能。”他又仰頭看了眼那副字：“好字。”
這包子是熱的，留在桌上的飯菜也是熱的，沈清辭很滿意，跟著望了望，只見那副字上只有八個大字，‘欠債還錢，殺人償命’。
字體張牙舞爪，撲面而來。
說它寫的糟糕如同雞爪亂塗吧，那是有些誇張了。但要扯什麽風骨啦大家啦，那就完全不沾邊了。
不過沈清辭知道江晏深並非嘲諷，跟著瞥了眼後就將目光收回，道：“隨便寫的，還挺喜歡，就掛上了。”
她雖信奉這條規則，卻也心知肚明，世上多不公，哪有那麽多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機會，就算是她自己，有些時候也做不到。
這幅字掛在這裏，大多數時候是用來提醒她，別忘了自己要做的事情，別忘了她所經歷的、所遭受的那些過往。
沈清辭提起筷子：“行了，就那幾個破字看那麽久還沒夠？還真把我當大家了啊。這個時辰過來，你不會又沒吃飯吧？”
江晏深笑眼彎彎：“還真沒有。”
沈清辭：“那怎麽著，這是要我請你過來？”
江晏深直覺她的語氣好像有點沖，大概猜到了她的不悅來自於何處，便不再多言，乖乖在她對面坐下。
沈清辭推給他一只碗：“喝點粥。”
江晏深剛要伸手接過，就聽她道：“畢竟江兄辛苦，遠在琴川，還能把手伸到臨安去。”
他神色微頓：“你知道了？”
沈清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：“我又不是傻子。就算我的確運氣很好，剛好碰上了知道這些事的人，那他面對我的時候也太淡定了，交代事情又那麽流暢，就像是提前背好了似的。你說都這樣了，我能不懷疑麽？”
江晏深道：“好像確實如此。”
沈清辭將碗在桌上重重一擱：“所以你沒什麽想說的？”
江晏深：“你很生氣？”
沈清辭：“沒錯，你的所作所為在我看來就像是在耍我，所以我生氣了，有什麽問題嗎？”
江晏深見狀立即正色道：“抱歉，這件事的確是我思慮不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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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清辭道：“先前大家都在互相試探，我理解。但在‘奪夢’那晚後我與你說的很清楚，你打聽到了消息自可直接告知於我，何必讓我白跑一趟，還要陪著你派去的人做戲？”
江晏深頓了下，道：“這件事情，我不太好開口，所以只能借旁人來說與你聽。其實那個鄭泮他並不是我找來騙你的，他說的話也都是真的。只是在這之前我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找到他，費了些功夫。”
“至於他想追隨你的事情，也的確是他自己的主意，我並未從旁幹預什麽。”
沈清辭只是盯著他，並不說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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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清辭想的卻是：這事情你有什麽不好開口的？直接跟我說不就得了，還用繞那麽大一個彎子？就算之前只透露了一點，但現在關系今非昔比，找補下也不是什麽丟臉的事情啊。你江晏深又不是什麽臉皮薄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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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晏深見竿就往上爬，立即露出一雙笑眼，上挑著勾魂奪魄：“多謝沈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。”
沈清辭又翻一記白眼，仿佛都能見到有狐貍尾巴在他身後搖，心中是好氣又好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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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晏深又道：“傅長谷已經來找我兩回，央我替他打掩護，他好從上清門溜出來找你。”
沈清辭：“這麽著急？不是還有時間麽。”
江晏深：“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背叛裴承司，自然不願意夜長夢多。”
沈清辭好奇道：“裴承司就沒想過傅長谷不會坐以待斃啊？怎麽說他們都是十幾年的上下級了，彼此應當非常了解才對。”
江晏深道：“正是因為了解，裴承司才明白只要斷了他的後路，傅長谷就無計可施。”
沈清辭心想也對，除了她，這世上大概也無人能夠幫到傅長谷了。除非裴承司真的孤註一擲，召集玄門眾多修士圍剿水榭，逼著她交出解藥。
可那樣做隱患頗多，先不論能不能成，事後掃尾怕是也要費上一番功夫，裴承司不會願意。
沈清辭道：“那你覺得我是該再晾晾他，還是早點把事情提上日程？”
江晏深：“試探我？”
沈清辭假笑：“有嗎？我沒覺得啊？”
江晏深笑了下，並沒有再深究這個話題，道：“時局千變萬化，以防夜長夢多，還是早些面對的好。”
沈清辭擡起眼望向他，後者朝她彎了彎眼，想要裝的無辜些，怎奈何天生便不是一副純良長相，若不是有幾分姿色，怕是十分奸滑。
她冷哼一聲：“那你放人吧，我在水榭裏等他。”
江晏深：“好，我來安排。”
這頓飯潦草地吃完，江晏深沒有急著離開，沈清辭便也沒有主動趕人。
之前在夢境中她領著江晏深參觀過後殿，但水榭其他地方還沒有帶他轉過，便借著消食問他要不要四處走走。
江晏深自然沒有拒絕。
離開修羅殿順著長廊往外走，兩道人影端坐在湖邊，各人執一柄魚竿屏息等待魚兒上鉤，看上去十分像模像樣。
沈清辭不願打擾他們，便刻意繞了過去，步伐懶散，邊走便道：“你安排鄭泮與我說那些，除了要遞個裴承司的新把柄給我之外，就沒有別的意圖了？”
江晏深道：“那自然是有的。只是有些話，我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說。沈姑娘就當論跡不論心吧，至少我沒有害你的意思。”
沈清辭：“這話你說過很多次了，不用再強調。”
江晏深：“那你這是？”
沈清辭側過身往後望了他一眼，蹙著眉道：“不知道。我總覺得這事兒好像有哪裏不對勁，就好像是……”
她想了想，不知怎麽形容，囫圇道：“你藏了一些事情沒說，態度呢也很暧昧。既想讓我知道，又不想讓我知道的太多。”
江晏深腳步微頓。
沈清辭‘咦’了聲，詫異道：“還真被我說中了啊？”
江晏深神情自若：“沈姑娘聰慧過人。”
沈清辭擺擺手：“你不用恭維我。說實話，你想的也未免多了些，我是說過我們彼此應該坦誠些，不過那僅限於在裴承司有關的事情上，你自己的私隱那我是無論如何也管不著的，我也無權過問。”
她嘀嘀咕咕道：“就這麽點小事兒，至於困擾你這麽久麽。”
江晏深勉強扯了下唇角，沒頭沒腦道：“距離你第一次在芙蓉鎮揭露真相至今，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。”
沈清辭：“是啊，怎麽？”
江晏深：“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，其實事情的真相並沒有什麽人在乎嗎？今日我特地出門觀察了一番，比起裴承司所做的惡行，他們更關心的是他能不能繼續當門主，上清門會不會因此而沒落，以及自己能在這其中渾水摸魚得到些什麽。”
沈清辭挑眉：“我知道。世事如此，人心多變，你也說了，論跡不論心。只要他們能幫得上我，其他的我無所謂。”
江晏深卻道：“我做不到沈姑娘那麽豁達。”
沈清辭：“很正常啊。畢竟我也不是第一天就這麽想得開的。”
她調了方向面對江晏深一步步往後退著走，雙手攏在衣袖中，十分坦然道：“我剛開始的時候，恨得每天都想拿劍捅死那些人，因為暫時還沒有能力對他們怎麽樣，所以只能在想象中將他們殺了一遍又一遍，用這種非人的手段折磨他們。”
“後來有點本事了，耐心卻不足。手上沒有人證和證據，就想幹脆潛入門派之中，將他們殺了一了百了，畢竟我已經讓他們逍遙了這麽久，若哪天他們意外身亡，那我這些年豈不是變成了笑話。”
不知何時，江晏深看著她的視線越來越認真，神情也變得肅然許多。
這種事情聽起來慘烈，初聽時心緒受擾情緒激蕩都是常有的事情，可畢竟不是自己親身經歷，事後也可輕輕松松丟到腦後去。所以沈清辭很少與人說這些，畢竟沒有什麽意思。
但江晏深此時的模樣卻莫名教她覺得，他大概是知道那種感覺的。
那種日日夜夜被仇恨與自己的無能所折磨著，卻怎麽也尋不到解脫的痛苦，以及無時不刻不在困擾著她的懼怕，這條路她的確可以咬牙一直走下去，可不是什麽事情，是堅持就能完成的。
她或許會無聲無息地死在某個夜晚，帶著滿腔的恨與不甘，與世人所不知曉的真相，永遠地掩埋在地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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